编者：随着我国经济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和文化需求的增长，民间艺术品收藏活动呈现出空前的活跃和发展态势。目前全国收藏爱好者已经过亿，并分化出职业玩家、兼职玩家和业余玩家等收藏群体，但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员本身还没有具备专业的收藏素养和鉴定知识，需要高人“指点”或者专业人士“把关”，这就给市场中的不法商贩有了可乘之机，一纸所谓的鉴定证书就能把老百姓口袋里积攒多年的钱骗到手。本期我们请来江苏省收藏家协会会长、原南京博物院院长徐湖平先生做客本报，揭露文物市场潜规则，以20多年南博院长的经验为您把握艺术品下手诀窍。

 

　　收藏就是梳理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历史

 

　　1、大江南收藏：江苏省收藏家协会是于2004年6月12日经江苏省民政厅批准备案成立的，由江苏省各收藏门类的收藏家与爱好者自愿结成的江苏省最具权威性的省级综合法人收藏社会团体。它的前身是1996年成立的江苏省民间收藏研究会，这样掐指一算有15个年头了。我们《大江南收藏》从创刊到现在也近15年了。现在强强联合，江苏省收藏家协会成为了《大江南收藏》的协办单位，不知道接下来您有哪些双方面的合作计划?

 

　　徐湖平：我很高兴江苏省收藏家协会成为《大江南收藏》的协办单位，这个平台非常好，借助这个平台，我有信心让整个江苏的民间收藏再上一个台阶。中国五千年的收藏跟她的文明是相辅相成的、是相互匹配的。我们报纸现在所做的工作，就是帮助社会来梳理这些历史。只要做得有趣味性，大家都爱看。我个人认为想办好收藏的专业类报纸需要两个团队，一批是通讯员队伍，一批是读者队伍。我们江苏省收藏家协会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帮助你们把全省的通讯网络初步整合起来，从我们全省的会员中慢慢培养出一批通讯员队伍，把身边最新发生的与收藏相关的事情及时整理成文字投给你们;把自己和周围圈子里的收藏轶事、赏玩心得、藏宝经历等带有趣味性、知识性的东西形成文字在你们报纸上发表……发现有写得好的，将来可以固定找他们约稿，比如铜器、钱币、书画、邮票等等等等。

　　我非常鼓励江苏省收藏家协会里的人多动笔，多给相关报纸投稿。报纸是个载体，经常写，写出水平来了，读者就不再认报纸，而是认你这个人，套句现在时髦的话说，你将拥有自己的“粉丝”。这对个人来讲是弘扬，也是提高。对报纸来说，则在无形中扩大了自己的读者群，从而达到双赢的局面。

 

　　民间收藏的核心问题就是“玩”

 

　　2、大江南收藏：江苏省收藏家协会在最近一年都有哪些工作计划?民间收藏的核心问题究竟是什么?

 

　　徐湖平：协会的工作，去年一年打基础，各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工作开始慢慢步入正轨。今年协会主要要抓几样大事情：一样是完成了在南京博物院做的精品展;第二是出一本精品书、藏品图录;第三把即将成立的民办学校办学的基础打好;第四，在全省范围内，把13个分会活动中心建立起来。让各个分会都充分发挥自己圈内的积极性，让他们有内部学术交流、展览、销售的平台，能够自己转起来;第五，我们要积极打造一个文物流通平台，为藏友与藏友之间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我们搞的艺术会所，比如小玲珑美术馆、珠山会馆等等其实就是给大家创造平台，我们搞学术交流，其实也是平台。比如今年我想组织一个西藏游，这本身也是对西藏那边艺术品市场的考察。下面我还想组织大家去香港、去台湾，认识了解那边华人圈的藏品市场。将来我把台湾的一些收藏家介绍给我们的藏友认识，那边中华文物协会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我们搞协会的目的，就是把这些热爱博物馆事业、热爱文物的同志团结起来，大家在一起玩。民间收藏的核心问题就是“玩”，玩得开心、玩得顺心，玩出知识、玩出品味、玩出团结就好了。这样，10年以后我们江苏的艺术品核心集团就产生了。

 

 

　　3、大江南收藏：现在很多人搞收藏都是以投资为目的，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喜欢，他们看重的是某件藏品的升值空间，东西买回来以后，等价格上去了再卖掉。对于这种现象，您怎么看?这类以投资为目的的收藏者能称得上是收藏家吗?

 

　　徐湖平：收藏家，真正在“家”字上作文章的，只有那么几十个人。现在我们协会2000个人，真正有10%的收藏家就不得了了。在我看来，现在中国还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家，都是以投资为目的，能够意识到我要收藏这些东西，让子孙传承给后代、或为社会做贡献的人还很少。但这种现象又是历史的必然。南博买的东西属于国家财产，必须只能进不能出。民间收藏的东西就不收这个约束。但它受个人财力的限制，去粗取精，卖掉不太喜欢的藏品再添点钱买更喜欢的藏品，这也很正常。如果因为这样而去约束人家，就没有道理了。换个角度来看，我们可以把这种投资行为看作是培养个人情操、培养文化艺术水平、培养个人的投资能力的一种挑战。

　　中国的收藏目前还属于初级阶段，还有很多不规范。国外的拍卖已经搞了有200年了，我们才搞了不到20年。在初级阶段，你想一切都很规范，那也不可能。所以我们要培育一批真正的收藏家队伍，这是我们双方都要努力去做的事情。

 

　　收藏专家不能被钱把心熏黑了

 

　　4、大江南收藏：现在全国有不少地方都在搞藏品鉴定，结果一夜之间横空冒出很多这方面的鉴定专家和一大批真伪难辨的鉴定证书。这让很多对收藏有兴趣的人不敢下手了，对此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徐湖平：买假不可避免。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你就是去医院看病，做各种仪器检查，还会出现各种误差、差错和检查不出来的情况，何况鉴定这一块，我们全是凭自己的眼力、凭经验、凭积累，你说怎么可能百分之百看对呢。五千年的东西确实太多了，猛一个东西冒出来，你要人家一眼看出是哪个朝代的，这也太难为人家了。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人为的问题和一个水平不够的问题。

　　有的人确实是认识水平不到位。但有的鉴定专家，却是心被钱熏黑了，故意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这些专家一是看得多，二是有点鉴定水平，第三就是“皮厚”。比如博物馆有些专家，他经过一二十年、二三十年的实践经验，看过很多东西，这才见多识广。第二，他有这个好身份，比如是某个博物馆的研究员、副研究员;第三就是心黑皮厚。比如让他看一个东西，他明明知道这个是假的，却硬说是真的，但虚伪总会被揭穿。我非常推崇一个人，叫耿宝昌，这位老先生是中国古陶瓷界的泰斗，看陶瓷绝对权威。他从来不给私人看，从来不收取别人的费用。我不反对专家在鉴定过程中收取一定的费用，这也是知识产权，是一种生活来源，专家也要生存，退休工资很微薄，但是不能被钱把心熏黑了。

 

　　藏友们碰到“通才”型专家时要打个问号

 

　　5、大江南收藏：对于那些广出鉴定证书，把艺术品市场搅乱的专家您怎么看?另外，手中有藏品需要鉴定的藏友该怎样辨别出真正有水平的鉴定专家，尽可能的避免上当受骗?

 

　　徐湖平：我们对文物的鉴定，强调的是它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是估不出它现在的经济价值的。但是现在我看到一些证书，有些所谓的专家跟人家讲，这件东西怎么好怎么好，然后是哪一个朝代的真品，估价1000万、1500万……然后收取人家一定比例的费用。你说1500万，按1%提成是多少钱?我觉得这样的做法不是我们所能够接受的东西。我不提倡这些做法。比如齐白石，当初他的润笔费一个平方8块钱，现在一个平方1000万，你说这个账怎么算?你按8块钱算还是按1000万算?过两天价格跌下来了你又怎么讲?现在我们很多专家经过几十年的成长，见得多了，对真伪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但是他们不懂市场。经常有人把这种鉴定证书拿给我看，我说你们上当受骗了。

　　曾经有个老先生找我来看东西，我说我不看。这么多年，一个我不会看，二个我从来不给人看东西。尤其是现在我不当院长了，更不能忽悠人家、误导人家。现在有的专家什么都能看，书画也能看、玉器也能看、瓷器也能看，通才!我碰到过这种人。知识是很专门的。比如医院的医生，这是个大概念，但你不能让内科主任去给病人接骨头，术有专攻。所以，当你碰到这种“通才”，什么都能看的，你要打个问号。要是碰到什么朝代都能看的，也要打个问号。过去玉分古玉和明清玉，现在有的人什么玉都能看，拿着一看，“汉代的”!鉴定，作为一种知识的普及是可以的，但是作为一种专门的学问，是不可能的。有这样的人充斥在市场里，文物市场能不乱吗?国家又没有相应的法规。这些问题，应该到了大声呼吁的时候了。

 

　　要像研究股票一样研究艺术品市场规律

 

　　6、大江南收藏：当前艺术品市场中充斥了大量新、假、破的东西冒充艺术品，却依然人潮涌动，生意火爆。为什么?您是如何看待当前的艺术品收藏市场的?

 

　　徐湖平：艺术品市场有它的特殊性，因为它是一种艺术投资，这就要求我们要对艺术加深理解。当前艺术品市场的客户群已经被划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投资、收藏爱好者;一类是为了美化家居和环境的普通人群。你仔细分析，有很多人去古玩市场其实不是为了买艺术品投资，而是为了美化家居、美化环境去买。为什么?因为它价廉啊!从全国范围来看，艺术品市场尤其是古玩市场在大量增加，关注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方面古玩市场上的东西价廉物美，可以不论真假，只要自己喜欢、能起到美化家居、凸显个性的作用就行。尽管是仿的，但是可以提高拥有者的文化素质和档次。另一方面，尽管它假的东西、破的东西、新的东西太多，让无数进入其中的人打了眼，吃了药，但市场却依然如火中天。这就是它的特殊性所在。

　　收藏其实是有层次的，有高端客户、有中端客户、也有一般的收藏爱好者。在不同的层次当中，就收藏本身而言，它选择的范围也是不同的。比如有的人爱好书画，齐白石的画今年拍到4个多亿，可以说绝大多数人对此是望尘莫及，但是有人有这种需求。好像多年前齐白石的这幅画最早出现时才拍了2000万，现在已经4亿多了。所以我们要很好地研究艺术品市场本身的规律。现在有很多人研究股票，有这个经理、那个经理，但是有多少人来研究艺术品市场的规律呢?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尤其是在世界经济并不景气的这二年，我国的艺术品市场却如此红火，仍在继续攀升，这难道不值得我们研究吗?

 

　　玩收藏一要自己喜欢二是要买得起

 

　　7、大江南收藏：您一直提倡“要收藏，就要先会玩。”能详细解释一下您这个别具一格的收藏理念吗?

 

　　徐湖平：我认为艺术品市场归结到最后，就是一个字——玩。平常心地玩、高高兴兴地玩、和谐地玩，从玩的当中讲和谐。

　　搞收藏，首先要具备2个条件：一个是自己喜欢;一个是要买得起。然后在喜欢和有兴趣的基础上，针对自己手中的藏品展开知识扩展。这，其实就是在玩。比如查找资料、研究藏品的真假、寻找藏品背后的历史故事、了解藏品所处的朝代以及那个朝代的藏品所具有的基本特征等等等等，这里面可以说是乐趣无穷。当你积累了一定的藏品知识后，还可以跟志同道合的朋友聚在一起就某一件藏品展开探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讲他的道理，你讲你的理解，遇到疑问还可以一起查找资料或者请教高手，当存了很久的疑惑一朝解开，那种醍醐灌顶式的豁然开朗，个中滋味不可言喻。这，就是更高一个阶段的玩。既丰富了自己的业余生活，又培养了自己的鉴赏水平，还广交了朋友。当你把自己对藏品的心得体会和感悟形成文字写出来后，你还将拥有自己的研究成果，这种成就感是多少金钱也取代不了的。这种玩法，才叫高明，也是最高档次的玩法。我们收藏家协会现在最主要的工作说白了，其实就是给大家打造各种不同层次的玩的平台，把大家团结在一起，玩出文化、玩出品味、玩出进步，丰富人生。

　　我们协会的小玲珑山馆的出现就是一种很好的形式。让大家有个能够以文会友、以艺术品会友的场所。有实力的协会团体结合历史文化、结合艺术品，打造各种会所，有地摊让大家去“淘”，也有会所让大家拿着自己的藏品坐在一起评赏、交流，其乐无穷。

 

　　玩收藏需要智慧

 

　　8、大江南收藏：您在南博当院长期间，有“两不”：一是从来不收傅抱石的画;二是从来不收官窑瓷器。为什么?是因为南博已经有太多这些藏品，所以不需要重复了吗?藏品，只要是真的，无论从收藏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博物馆保护的角度来说应该是越多越好吧?

 

　　徐湖平：我当院长的时候，我们南博有两样东西不买。一个是傅抱石的画不买。因为我们已经有200多幅傅抱石的画了，全部是他的夫人罗时慧女士捐给博物院的。可以说各个历史时期的画作都有，对于研究傅抱石、展示傅抱石的艺术，我觉得已经足够了。现在社会上据说傅抱石的画有2000张，但社会上拍卖的作品已经超过2000多张了，有人说是20000多张，有人说是2000多张，所以有大量的赝品出现。我们目前对现代画的鉴赏水平、鉴定水平还有很多局限性，比如纸张、画风、时代等等，很难辨别他的真伪。如果这个时候我再买傅抱石的画，在拍卖行中参拍，由于我们认识不足，无意当中就会把假的买进来。这就等于是一滴流感病毒的血液把我所有傅抱石的画都传染了。现在我南博傅抱石的画拿到全世界去，都是权威的，都是鉴定傅抱石画作真伪的一把“标尺”!

　　对待官窑，道理相通。我们南博曾出了一本《明清官窑瓷》，上面有很多瓷器全部是皇宫里没有使用过的。如果再从社会上收，万一真假不分看走了眼买到赝品，就把南博官窑瓷器的权威性给冲淡了。所以这两样东西，我们从来不碰。收藏也是同理，有很多智慧在里面，任何东西都不是见了就藏，见了就收的。

 

　　收藏学校旨在普及文物知识

 

　　9、大江南收藏：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您介绍一下年前已由江苏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批准，由江苏省收藏家协会正在筹办的民办收藏学校，当初为什么会想到要申请开办这个学校?

 

　　徐湖平：主要还是考虑到我们正规的渠道对文物知识的普及、宣传远远不够，很多人对收藏感兴趣却不知道如何下手。“传授更多的专业知识，培养更多的艺术品人才”是我们的办校宗旨。我们办这个学校，发文凭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办玉器讲座、瓷器讲座，用这些讲座来提高有兴趣爱好的人的鉴赏能力和水平，同时也对讲课的年轻人是个挑战，给他们压担子。像百家讲坛讲一堂课要几万块钱，我们不搞这些事情。我们要做文物知识的普及、鉴定知识的普及，而这些东西更多的在于公益性。将来我还要跟大学联办。现在这个学校批下来，我们就一定要按照国家教育的法规、按照国家的章程，认真地办好这个学校。

作者：曹辰、程岚岚

来源：《大江南收藏》